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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乡计划
3个
谈论距离,大概就需要一个地点参照,你的故乡在哪里?
故乡地点——祖籍地,出生地,成长所在地……
输入故乡的地点,就会测出一个距离。你与故乡距离有多远?不过,这个客观存在的距离似乎并不能代表我们和故乡的距离,因为物理距离再遥远,只要有归乡感,心理上的距离总是很近。
归乡感(归属感)——通过一个固定地点建立起来的人与人、人与空间的关系,熟悉,自由和踏实的感觉。
你和故乡的心理距离又是怎样?这几年做还乡计划,我们发现参与者有这样几种情况:
有明确的故乡地点,有故乡归属感
有明确的故乡地点,归属感很模糊 (想要在这个地点找寻归乡感)
有明确的故乡地点,完全没有故乡归属感
无明确的故乡地点,但有故乡归属感的需要(需要找寻故乡地点)
无明确的故乡地点,归乡感概念模糊(故乡,归乡感都需要找寻)
无明确的故乡地点,完全不需要归乡感
从1到6,你属于哪个状态?
比如,你可能已经有了故乡地点的迁移,从传统的乡土社会到了城市:
“故乡,一旦离开就开启了消逝模式,和自身有关的痕迹会逐渐湮灭、渐行渐远。同时,对于目前生活的、或是密切相关的某些地域,又会不断产生新的关联,获得归属感。有朋友类似于5的状态,她的结论是,目前所处的城市里有亲人、事业、家庭和很多美好记忆,是真的故乡。”(来自张树楠)
或者说,你已经不再把现实的地点作为一种寻找归属感的依靠:
“其实我觉得‘故乡’二字已经包涵了一切,故作为形容词,表示过去的、原来的,甚至还包括‘逝去的’这个意思。所以归乡感,尽管和地域有关,其实也不那么相关,更多是一种对过往的留恋,对曾经的此处的流连,但那到底是‘曾经’。有几个人能在离乡多年后归返,仍觉满目熟悉满心亲近的?大多是‘相见不相识’,大多是‘惟有门前镜湖水,春风不改旧时波’。现在越来越多的人对虚拟空间(比如游戏社区、聊天室、群)产生强大的归属感,远远胜过地域带来的感觉。随着网络时代再深入,这个趋势也会更加明显和普及吧。”(来自殷凡)
OFPiX的还乡计划进行的十年,我们在寻找故乡地,也在寻找归乡感,这种找寻,同时也是在一个现代的、流动的社会中,对个体存在的发现。
我与故乡的距离
图文/还乡计划
第十季
赛博故乡参与者
编辑/钟华连
Mia:深圳-太原
物理距离:深圳到故乡山西太原约1685.98公里
心理距离:大概处于一个不太确定的模糊状态,我不会也不能割舍与故乡的情感联结,但是这联结里面包含了太多观念、思想和行为方式的碰撞。
从大学开始就常年在外,故乡对我来说早已是情感归宿大于现实意义。因为疫情,我退掉了机票,两年没回老家过年了。深圳这边过年的氛围比老家淡很多,风俗也很不一样。
如果能够回老家,那么过年的流程大致是这样:年前一周左右,爸妈开始准备过年期间的各种年货和熟食,伴随打扫和整理屋子,贴对联窗花,准备即将送出去的大大小小的红包。大年初一上午,一起去附近的亲戚朋友家串门拜年,下午大家自由活动,接下来四五天之内要走若干家亲戚,参加若干次聚餐。小时候我总是很怕这种高强度密集型走亲戚,后来长大了也一样怕,不过爸妈也不再强迫我一起去了。
前几年我扫描了家里的老照片,然后一直修复得拖拖拉拉,以至于总量并不算多的照片至今也没修复完。但是我常常翻阅这些照片,流连在对从前的回忆中。对我来说,这真的非常矛盾,小时候迫不及待地想要长大,离开那个小村庄,如今村庄已经不存在了,我却常常梦见它。
黑夜:珠海-临汾
物理距离:珠海到故乡山西临汾有1879公里
心理距离:每次回到故乡都是喜忧参半的感觉,开心的是那片土地上住着很多亲人,怕的是尽管如此也与很多人没有共同语言。会有一种巨大的落差感,总感觉心中空空的。像是隔着一层玻璃在观望,明明一切都清晰可见,却总是触摸不到。
左图:2003年春节全家福,拍摄于家中照相馆,由店员拍摄
右图:2019年春节全家福,拍摄于家中窗户旁,定时自拍
我在春节前两周时退掉了已经买好的机票和高铁票,决定留在珠海过年。从12岁开始,我就一直在外求学,十几年来从黄河流域到长江流域再到珠江流域,我在物理距离上与故乡渐行渐远,与之而来的是一种“近乡情更怯”的激动和陌生。可即便如此,我依然期盼着每年春节,期盼着被人间烟火气包围着的团聚。只是疫情是一场巨大的封锁,今年我和许多人都成为了万家灯火中的异乡异客,难免会孤独和失落。
上图:2020年春节期间陪父母外出买菜,疫情期间出门要申请,县城的马路上也空无一人。
下图:2020年下半年独自在沿海城市求学
庆幸的是,互联网时代让我们拥有了另外一种到达家的方式,方便的语音和视频通话,还有亲友及时更新的社交平台都让我感觉家没有那么遥远。同时,互联网巨大的储存量也让我可以通过过去的照片和文字找寻温暖的记忆。所以,这个春节虽然无法真实地到达故乡,却可以在印刻着回忆的载体中再次找到归属感。
2020年疫情宅家期间翻老相册时无意间看到我出生49天时父亲写给我的信
焦冬子:天津-驻马店
物理距离:从北京居住的小区到我出生的村庄相距863公里,一个不算远的距离,高铁通了之后,当天就能到家。
心理距离:走得越远越明白那故乡是自己所有能量的来源,如果我忘了自己从哪里来就会变成无根草。
因为今年才入住新房,为了暖房,就没回老家过节。简单地置办了一些年货,基本就没出过门了。家徒四壁,大白墙刚好做幕布,除夕夜把平时没怎么开过的投影仪也搬了出来,等春晚。没买到鞭炮,也没听到几声鞭炮声,年好像就是除夕一顿饺子,初一一锅肉,就结束了。
故乡对我来说是一个很迷惑的存在,离得近了,过于粘腻不舒服,太久不回又总念叨。比如今年除夕夜,吃完饺子开始剪片子,刚好剪的那条是前年春节回老家拍的看大戏,为了找配音我听了一晚上豫剧,感觉很亲切也很爱听,还能跟着哼两句,甚至还会给娃子普及一下豫剧的常识。回过神来,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因为在老家,豫剧只有老年人才看,我也从没觉得豫剧好听。
我是一个土得掉渣影像工作者,很多人进城时间长了能把身上的泥土味洗去,我这辈子是洗不掉了,这是我的包袱,希望未来也能成为我的财富。
95:成都-南充
物理距离:成都到故乡只相距235km
心理距离:尽管故乡还不至于类似板块移动那样消失沉匿,而我追寻着那些零星的保存与似曾相识的感受,却感到我与故乡的距离是无限接近的无法抵达。
奶奶和父亲
他们母子俩倚在水池边,水面印出倒影。春光明媚,空间安静地只剩风吹动树叶的声音,这一刻忘却世事纷扰,柔风拂面,是孩子与母亲难得空闲的陪伴。他们从不直接表达情感,或许这一刻他们也惊醒,原来彼此是这世界里渺小却血肉相连的母与子。
我的老家是四川省一个三线县城的小村庄,工作后,走在成都的街巷,对热闹繁华提不起兴趣,我想念从前寒暑假回家的那些小小团聚。2018年,家乡开始大改变,修路填土,记忆中的地方被摧毁又被重建,好像什么珍贵的东西丢失了,而大势已不可逆转,于是我拿起相机“阻止”将来的失去。
爷爷奶奶
劳动是他们的品质,他们把自己变成齿轮努力去转动一整个家庭。可 时间无穷远,生命有尽头,他们的音容笑貌逐渐模糊直至遗忘,神形具散成为空白。
这是我第一个不回家的新年,小时候搞不懂为什么大人过年不能回家,而今年我终于也成为了那个大人。还记得家里过年的传统,一家人在除夕夜陆陆续续聚齐,看着春晚吃年夜饭、守岁,大年初一再登高拜庙,初二就七七八八散开走亲戚。而近几年爷爷奶奶年迈,除夕都回到乡下老家陪老人,过年就在附近河畔、山丘逛逛。也是这几年让我意识到,我的故乡不在县城里,那个小村庄才是最初和家人相伴的地方。
瓜藤架下的孩子
最普通的丝瓜花,它花蕊的香气才是我最熟悉,像还能听到一种熟悉的脚步声、一声咳嗽、一阵锁齿的转动才让我心安,让我庆幸。
故乡孕育生命,又与死亡关系密切,它建立我的记忆、意识、情感,塑造我的精神支柱。如果幸运,现实地理中的故乡或有机会保留,精神上的故乡却似人的生命,拥有死亡的属性。人们从故乡离开寻求发展,故乡本身也不断发生变化,新生与消亡并存进行,我与故乡在时间上的空间断层,使得它永远被定格为回忆中的模样。故乡于我,是一处失散地,承载的是人们聚而离散的筵席,新时的自我对旧时的代替,血缘亲人恒久的诀别。
刘富荣:福建莆田-湖南怀化
物理距离:以前坐火车要23个小时,现在坐动车回去5个多小时。我曾多次骑自行车回家,一次十二天就是白天黑夜不分的骑,一次一个月(从福建骑到广东,又从湛江坐火车到海南环岛,接着坐船到广西北海,最后北海直接骑回湖南怀化),还有一次15天(骑行路线是把我坐火车到福建的那些停靠站全打卡一遍)。
心理距离:因为初中就住校,高中也是在外市读跟父母聚少离多,大学在外省,跟父母基本都是电话联系,而且很少分享自己的生活与遇到的问题,心理层面对物理层面的那个家乡可能也没那么依恋。现在上班的地方也是在山间的小区,每到假期去户外运动都感觉离家很近,爷爷奶奶已经过世,关于父母我一直强调我们各自成为自己。
福建莆田的海
今年除夕夜前的午餐,收到莆田莲花寺的宽纯师傅邀请,与寺庙的义工们一起吃柴火烧的菜,基本都是是山的味道。除夕晚上到市区的朋友家吃年夜饭,大概到晚上8点,另一个朋友开车载我们到海边,我们找人少没有路灯的礁石上看涨潮时的浪花,夹杂着风声和海浪强力拍打岩石的声音,四个人讨论着今年的计划,直到凌晨才各自回家。
暖冬时的园内点心
2019年拍摄的家人
大年初一的早上,我跟朋友开始了骑摩托车环福建六日之旅。在旅途中,我特别开心地发现三明、龙岩、南平都很像自己的家乡:山上、路边总有叶子变黄的竹子,叶子掉得光秃秃的树;摩托车经过的有些路段空气中有松香,有些路段空气中有花香,有些路段有采矿厂那高耸的烟囱散发出的类似养猪场的臭味;春节期间路上基本没有大车,家用轿车多,空旷的道路行驶很舒服,沿途路上村镇都很热闹,女人们都穿着红衣满脸笑容串门或者烧香祈福;沿街的居民楼前地上到处都是放过鞭炮后产生的红色纸屑,骑行在公路上时常能听到鞭炮声,还能看到白日烟花。整个旅程中只要住在县城,早上都是被鞭炮吵醒,清晨的空气里夹着炮仗炸过后的烟雾,闻着熟悉的味道想起了儿时在乡下每年春节放炮仗点烟花的经历。六天的旅程顺利结束,回到莆田。此刻大家也开始上班,人来人往的街上再次热闹起来,浓厚的节日氛围淡了。
春节家乡的雨天
刘伟光:济南-平度
物理距离:从我现在的居住地,到我的故乡平度市田庄镇幸福庄村总共269公里。
心理距离:泰戈尔说:“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鱼与飞鸟的距离,一个在天,一个却深潜海底。”我与故乡的心理距离远没有这么悲凉,好在同在天空,或同游海底。如果简要概括这段距离,那就是,我主动和父亲视频连线时,总想多说几分钟,那个距离也只是薄薄的一层手机屏幕而已。
本姓家族合影
我在很小的时候就被家人教育:“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脱离农民的耕种生活,成为一名生活在城市的人,这样就不用受苦受累了。”经过高考,我来到省会济南读书,确实实现了这个愿望,离开了生活多年的故乡。本科四年,我只有一个暑假是完整的在故乡呆着的,其它都是回去两天就匆匆返程。那时觉得外面的世界比故乡丰富太多,并且这种感觉十分纯粹。如果说那时我与故乡的心理距离是什么?那就是父亲在主动打电话询问我学习生活情况的时,几分钟的电话都觉得漫长无比。如今,我早已成为一名父亲。当看着家里摆的多件回故乡时带回的老物件时,或是心里总想着回故乡多拍点照片时,或是春节没回故乡,只在朋友圈分享小时候的种种往事,以表对过去的怀念时,我发现,我与故乡的心理距离已经发生了质的改变,这个衍变需要时间与亲情为伴。
提前包好大年初一早晨要吃的饺子
静下心来想一想,过年就像生命长河里的一个个节点,每次除夕夜和家人吃年夜饭时,总是感觉上一年的除夕夜似乎刚过去不久,同时在那一刻,你也会告诉自己,下一个除夕夜很快就会到来。若问在这么快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最直观的感受就是孩子的个子长高了,父母的脸上多了些皱纹。这时,若把每年的全家福摆在一起来观看,那便是最直观的表征。正如今年开启的“还乡计划”引言中所述:“今年是时候仔细看看这些图片了。”这个春节,我确实也是这么干的,只想通过这些过往图片去弥补那种突如其来的无奈感。
父亲和孙子一起放鞭炮,那种快乐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
除夕夜燃放烟花,总是让人觉得年味十足。
小北:北京-甘肃
物理距离:北京到故乡甘肃天水有1400多公里,高铁七个半小时。
心理距离:约等于大城市和小城市生活状态间的差异距离,但对故乡那头的人的理解日益在增强。
今年是我离家以来第一次在外过年。多亏了一起留京的朋友们,在吃吃喝喝中互相陪伴,也算是比较充实地过了一个年。和以往相比,今年过年没有了往返奔波的疲惫,但也错过了西北小城里年前的热闹、除夕夜的烟花、妈妈做的鸡汤馄饨,以及奶奶院子里开得正好的腊梅。
奶奶的院子
对离开故乡十年的我而言,故乡大多时候指的是奶奶在乡下的那个院子和我在城里的那个家。离开家之后,那些随手拍下放在电脑、手机里的家中的照片我也很少翻阅,但好像总有一种心理安慰:我拍下来了,记录下来了,它就不会再失去。与此同时,另一件奇怪的事是,我们越来越习惯通过图像和技术来连接远方、存储记忆,地理和时间的阻隔如此轻易被越过,图像在某种程度上确实成了我们感官的延伸,只是,在场的我们反而变得缺乏身体的在场感和投入感了。今年“还乡计划”的主题是“赛博故乡”,对常年离家的人而言,再贴切不过了。趁着整理我之前拍下的故乡的照片的机会,我还和父辈聊了聊他们眼中的故乡。
放烟火的一家人
关于影像和我们的记忆、故乡,我想到了一个画面,有一年过年的某个晚上,我翻出了一本家庭相册,翻开相册一张张仔细看的时候,每个人都开始给我讲述很多年前关于这张照片的故事,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借由这些捕捉下来的影像,我们好像虚拟地、短暂地抵达了过去的一个片段,并且体会到了一种彼此间真实的连结。
魏皓亮:东莞-梅州
物理距离:东莞到故乡梅州有364km
心理距离:很难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去概括与故乡的心理距离,但我认为这个距离是可变的。我是个极其敏感且注重感情的人,这些年的经历告诉我,与我有关联的人越少,我与故乡的距离越远;我越长大,离故乡的距离越远;我知道的越多,离故乡的距离越远。
很多时候,想起故乡会遗憾,一个重要原因是从小随父母在他乡长大,每年回老家的时间大多集中在寒暑假,那时与亲人们的记忆几乎无法从影像或文字资料寻回,儿时记忆大多是通过不经意间的口述来延续,这样的方式固然不稳定。总的来说,当下的遗憾是“故乡已故,他乡已成故乡”。
我与故乡的关系,近几年明晰了些——不像旧友,却是无论分离多久都会重逢的有缘人。这里的“缘”是血缘,是一种与生俱来就无法拒绝的亲密关系。爷爷和外公去世后,我一度责怪摄影的“无能”,原因是我再也无法用当下这种与摄影共生的自然状态,记录他们还健在的“完整故乡”。近年来,每次回到故乡,总会感叹物是人非,常常会带着记录的压力拼命去抓住“剩余”时光。故乡一直都是临时栖息地,回顾这些年记录下的碎片化日常,发现面对故乡的人和事,无论熟悉与否,在视觉上我始终追求一种“新鲜感”,总是希望以一种初次见面的美好印象,留存属于当下的记忆,也在不断地回溯之中补全支离破碎的空缺。
如何克服虚拟空间带给我的无序感,并在混乱的信息中寻找一条合适的通路回到故乡?当我在电脑硬盘、网盘以及公众号文章找到了爷爷生前在病床上与我的最后一张合影,找到了不喜欢照相的外公去世后才补上的全家福,找到了与奶奶的微信聊天记录截图,还找到了前段日子外婆来家中暂住时我写下的诗句,问题迎刃而解。似乎在当今世界,网络空间才是与我们联系最密切的数据碎片存储库,要寻找回忆中支离破碎的信息,“回去”是必然选择,我们总能在搜索和创造中了解在这个特定的空间里,我们是什么角色,我们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说服了自己接受“赛博故乡”里的一切,但赛博空间与现实世界之间的矛盾感还是会稳定存在,赛博空间里的事物固然能勾起回忆,甚至能完成某种“再现”,但是在这过程中我相信依然会有不舍和遗憾伴随。我无法避免。尽可能把作品的触感完成得立体些,是我的心愿。
徐小通:北京-内蒙古牙克石市
物理距离:从北京到故乡内蒙古牙克石市的物理距离大概是28小时的火车行程,其实实际的直线距离不会有这么远,火车绕了一圈,沈阳,长春,哈尔滨,最后才到内蒙。
心理距离:我会觉得很遥远,虽然每年在工作地和故乡之间往返,但时常感到不能被这两个地方所接纳。
在今年之前,我和故乡的距离或许是一天多的火车,或许是两个小时的飞机。在今年,或许是因为疫情,也或许是我到了人生要做思考和计划的阶段,我和故乡的距离突然变得格外遥远,虽然在今年这个特殊的年份选择了还乡过春节,但在回到了故乡之后,还是觉得故乡距离我很遥远,触不可及。
工作了五年,家在成长的地方和工作的地方的边缘,这两个地方或许都算不上是家,也或许这两个地方也都能算是家。
钟华连:北京-福建龙岩
物理距离:从我现在的工作地点到故乡福建龙岩武平县象洞镇快要2000公里。
心理距离:时近时远,这与自己归乡感的变化息息相关。虽然一直向往着自由,希望挣脱家庭传统观念的束缚,和父母保持一定距离,拥有自己独立的空间,但觉得自己还是有归乡感的需求。对我来说,有家人在的地方是故乡,让自己有家感觉的住所、朋友或味道也是故乡,不过后者心理层面的故乡是以前者地理层面的故乡为底色。其实很多时候去旅行,有些地方也会让自己有归乡感,想来这可能是我都会试着去熟悉每个住处的周遭环境或是去发现有亲切感的人事物,给自己建立一种归属感。
左图:厨房可以说是老妈的“战场”,印象中她一直在厨房忙碌,做各种好吃的给我们。
右图:除夕夜在高中老同学家,一切做起了家乡小吃“簸箕板”。
今年第一次在外过年,没有家人的陪伴,难得整理起过往拍摄的照片,发现2009年还在上大学时有了自己的相机后,就有意无意地拍摄家乡,不过,看每年的照片数量,明显是来北京工作后拍得多(几乎都是春节回家),这大概是远距离和每次的短暂停留产生的思乡情切。
翻看这些照片,最感慨的是象洞老家的变化——家里阳台可以一眼望去的高山已被建高的住宅遮挡,家旁边的农田变成人造湿地公园,小镇主街道两旁店面统一的仿古翻新,比较可喜的是小镇逐渐摆脱那臭味熏天的“猪之乡”之名。而曾经拍摄的那些亲朋好友,岁月在他们身上留下的痕迹,与他们在一起的时光,让我越来越感觉到记录的可贵,还好有这些照片,而且通过回看勾起的记忆又与这些人在照片储存空间和社交网络空间里产生了新的“对话”。
怀念和家人爬山的日子,去年春节与老爸、小侄女爬山,偶遇山泉,喝得不亦乐乎。
左图:2018年的春节难得带着爷爷奶奶去爬县城最高山——梁野山,当时85+高龄的他们爬陡坡依然体力十足。
右图:今年过年有和爷爷奶奶视频,但没能看到他们同框,奶奶的新发型和爷爷的帽子一直萦绕在脑海,就用拙劣的素描勾勒出来,可能一不小心画出他们年轻时的模样。
今年除夕夜没有烟花爆竹的热闹,但年夜饭还是相当满足的,除夕那天中午和室友做了顿年午饭,晚上又去到高中老同学家吃年夜饭,还尝到好几年都没吃的家乡小吃“簸箕板”,感觉似乎离那遥远的有家人在的故乡也不远了。接下来的春节假期,不像往年走亲访友地拜年、与家人相伴爬山,由于身体抱恙,再加上北京天气要么雾霾要么大风,除了年前约定的饭局,就没怎么出门了,唯一的出门休闲是假期最后一天的傍晚去住处附近的凉水河边溜达了两小时,回到住处后喷嚏还打个不停。以前在老家过年还常常抱怨越长大越没什么没年味,每次回家和长辈们产生的价值观念冲突也想让自己赶紧逃离那个“是非之地”,这次过年虽然会与家人视频聊天,但还是觉得“回家过年”那才真的跨了这个年。
这是2020年春节放假前(2月18日)拍摄的,当时去了一趟前门,想给家人买几双老北京布鞋。买完布鞋后,想着去生活过的那片胡同逛逛,走大栅栏的樱桃斜街时,瞧见这一场景。
从小到大每次一看到烟花就兴奋,虽然以往每年的烟花爆竹轰隆隆的,但丝毫不影响我的睡眠,今年过年少了这份热闹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张树楠:天津-(唐山,定州,抚宁)
物理距离:是比较近的。
心理距离:和故乡在心理上的关系是不确定的,因为回忆是没有尽头的路。故乡,一旦离开就开启了消逝模式,和自身有关的痕迹会逐渐湮灭、渐行渐远。同时,对于目前生活的、或是密切相关的某些地域,又会不断产生新的关联,获得归属感。
砖窑和几十年的老房梁
我的故乡在哪里?如果故乡是出生地,那我的故乡是唐山;如果故乡是籍贯,那故乡是定州;如果故乡是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那故乡就是河北省抚宁县。唐山和定州两个地方,在记忆中几乎没有痕迹。抚宁是我母亲的娘家,上小学前,我在姥姥家住过几年。有趣的是,到姥姥家时我只会说普通话;回天津后一段时间里,已经忘了普通话,只会说抚宁话。或许从那时起,自己对于故乡的认知,是无论在哪里,我都是一个“外地人”。
老人为我做的布鞋
小时候在抚宁过年的印象,只剩下一个画面:新衣服口袋里的小麻花,很香,把口袋印出了油渍。长大后在天津过年,在工作、学习的地方过年。结婚后回我先生的故乡过年,那里气候温和,桃花盛开;先生家亲戚多,过年很热闹,非常有意思。个人与故乡的关联,夹杂着食物的味道、生活习惯和时间的痕迹。一个人与故乡的距离,不仅局限于地理空间上的距离,还包含了心理上的认同感与归属感。
家常味
对我来说,“赛博故乡”是基于自身体验、旧照片、回忆以及想象的故事。也许是虚构,也许是真实,就像久远的记忆一样,具有不确定性。
周默:北京-保定
物理距离:北京到故乡河北保定有158公里,开车2小时,高铁40分钟。
心理距离:熟悉得能够让我全然放松的小地方,比如会认为在这个城市里从任一地点到另一地点都很近。从过去到现在来看,我逐渐变得没有那么“热爱”自己的家乡了,但它依然在我心中是不可替代却又司空见惯的存在,平凡却珍贵。
在离开故乡之前的十八、九年,我都穿梭在保定这座小城的几点一线中度过。尽管这座城市因“保卫大都,安定天下”得名,却并不足以比得上“带着枪上厕所”这个字谜让人记忆深刻。虽然从小我就伴着这样的顺口溜长大——保定有三宝:铁球、面酱、春不老,可后来这样的传统特产却都没有比得过一种带着传奇色彩的动物:驴(LV)。这几年,雄安新区、房价、雾霾、污染让保定逐渐闻名中外。于是,这座位于首都和省会之间的城市,如同它的地理位置一般,逐渐变成了中国人民眼中的一个“尴尬”的代名词。好在这里的人们天生就拥有一种自嘲精神,总在乡土气息与憨厚中透着那么点黑色幽默,老实巴交中带着灵光和小算计,粗糙中夹杂着一点细腻的小火花,知足长乐中又带着一种坚持梦想的小倔强。
相比较大城市的千篇一律,小城市总会更加鲜活,而家乡则是在鲜活中还混杂了熟悉的气息。以至于有几年,我每次回到家乡都像旅行,我喜欢像上学的时候一样,骑着自行车,走过熟悉的街道,在怀旧中不断猎奇。还有几年,我回家需要上网办公,搜罗了一些适合办公的、环境舒适的咖啡馆,于是在这座生猛城市角落里,又发现了一些隐藏的文艺小浪漫。还有一段时间,我着迷于坏天气中的家乡:在冬季雾里的清晨,雾霾的夜晚,雨后的夜路,在离家很近的街道上。对于前几年的重度污染城市保定来说,这是一些司空见惯的没人愿意出门溜达的坏天气,可这对于短暂回家的我来说,却是极具吸引力的,坏天气赋予了熟悉的家乡“赛博”的一面,可理解为——只有我作为“返乡人”遇到这样的坏天气时,才会想要拍摄这些照片。
吴彬彬:泉州-泉州
物理距离:0km。没有故乡也没有离开故乡。
心理距离:作为一个身在故乡的异乡人,我与故乡的关系既亲密又抽离。心理上不曾离开故乡,沉浸久了偶尔想逃离,一旦离开却会有乡愁涌上心头,一种既疏离又安定的矛盾距离。
今年自己在书店里过年,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不回家过年的春节。
赛博故乡,在我看来就是三线小城生猛又魔幻的真实存在。今年春节,在泉州,作为独在故乡的异乡人在这座城,与世界各地不回家青年产生了化学反应和奇妙联动。特殊的春节,在不打烊的书店原地过年,在原地旅行偶遇各地的人们,约朋友去老旧的歌舞厅跳舞,与书友们雕刻年宵水仙花,和世界各地的友人一起吃年夜饭……自己选择过年的方式和节奏,构建自己的精神故乡。
赵晓悦:北京-四川
物理距离:北京到故乡四川连界约有1920公里。
心理距离:童年在我最爱的外祖父离世时划上了休止符。按他的遗愿,我们把骨灰撒到了他的出生地,乐山大佛脚下的江水里。青衣江、大渡河和岷江在这儿交汇,一路注入长江,向东入海。从那时起,故乡的概念更随水流散开了去,不再依托一块具体的土地。
留在北京的这个春节,是多年以来我过得最不“赛博”的一次春节。
确定不回家时,思念、歉疚却又如释重负的感觉裹在一起袭来。这当中有痛苦吗?好像有那么一点,微弱得像小狗偶尔发出的一声叹息。在做出这一决定后,我和几个朋友迅速启动了除夕“自救”计划。我们在Airbnb上看遍了北京郊外的房子,却受阻于疫情防控,住不进山里,最后选择回到市内,租下国子监附近的一个院子。父母和友人们寄来各种过年物资,而我也抓紧时间,把礼物准备好,赶在年前寄出。
除夕夜,黑龙江人、山西人、江西人、贵州人、四川人还有澳大利亚人,把一桌子年夜饭做出了天南海北的味道。
回想故乡的除夕夜,是另一幅光景。在家里,长辈们包揽了年夜饭,在外读书或工作的晚辈,一到家就成了欠缺生活技能的闲人。至少有十个除夕夜,在不愿意看春晚又不会打麻将而留下的空档里,我反反复复地做了一件事——和表弟联机玩一款1999年由微软发行的文明养成类游戏《帝国时代II》。20世纪的最后两年,我拥有了第一台个人电脑,用Modem拨号上网,去看异世界的景象。和无数个千禧一代的同龄人一样,我的人生被分成了联网前与联网后两个阶段。赛博是一种日常。
今年春节接下来的几天,我重复着两种状态:邀请朋友们来家里,做饭、煮酒、聊天、翻画册,或者一个人看电影、遛狗。在厨房和饭桌的时间倍增,在线的时间锐减。我忙得甚至没有时间拍下食物的照片。
烧菜尝味时,脑子里闪过《饮食男女》中的一句话,“我好像没什么童年记忆,除非我把它们煮出来。”饭菜里有故乡的味道,一个人的生命里藏着其他人的印迹。
宋璐:北京-北京
物理距离:我与故乡不存在物理距离,我出生在北京,生命中4/5的时间也生活在这个城市。
心理距离:有两种感觉:第一,因为故乡的“消失”,我失去了距离感,一些情形和场景可以唤起曾经的类似于记忆的感受。但由那时到此间这个过程像是填满了迷雾,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消失,又走了多远。就像《被掩埋的巨人》里那对失去记忆去寻找儿子的老夫妇;第二,我对故乡这个概念产生一种新的态度,它是不存在的,是主观的,是流动的,这种态度里充满怀疑。
从1990年开始,我曾笃定地认为“北京”是我的故乡,从未离开过它在别处生活,也从没有“春节返乡”的概念和经历。但我却依然失去了故乡,在年复一年中,从不知不觉到十分明确。我出生的那栋房子、那个院落甚至是那条街在多年前都已经彻底不见,甚至那条街的名字已经没有人知道。我在情感上曾经依赖的由姥爷这一代人的庞大家族构建的习俗和传统——尤其是过年时形式上的集中体现,正随着他们纷纷离去或者衰老,在逐渐且不可逆转地消失。
我现在居住的地方是城乡结合部,到处游走时可以看到大量村庄正在消失(那又是谁的故乡),大批楼盘兴起(那又会成为谁的故乡),一种“壮丽的远景”对曾经的存在和记忆下了逐客令。这一切都让我对故乡的概念产生了一种全新的感触,一方面好像在时代的洪流里,即便我没有离开故乡,也已经把它丢失了,但一直试图证明它存在过;另一方面,就个人而言,我意识到自己对失去的故乡也许已经没有那么强烈的依托需求,只是有些不甘心。
就故乡这个话题,我还与一些朋友聊天,感觉与以前的乡土社会相比,城市化和交通上流动性的便利促进了这种复杂的故乡背景更广泛的出现。在一个家族、家庭里,故乡的意味很可能在两三代人间就有根本的不同。比如我,爷爷是沈阳的,父亲出生在沈阳,几岁时随爷爷来到北京,而我出生在北京,直到二十多岁工作前从没去过沈阳,也没有任何概念,但我户口本籍贯写的沈阳。原本,甚至就在今年仔细了解和想这些事之前,我以为故乡是个稳定的概念和地点,现在发现似乎不是。
这个春节来临的时候,姥爷的一场急病打乱了一切安排,病房、卧室、120、急诊、ICU、家人焦急的面容、每天打给医生的电话和无眠的夜晚构成了假期的前半部分。当一切归于平静后,我在父母家里住了几年来最长的天数,并想象,50年后这里又是哪里。
王琦:济南-泰安
物理距离:这对我来说没什么太大意义,始终感觉自己是异乡人。
心理距离:谈起故乡必要谈起漂泊,无论是对于可以用度量单位去衡量的空间间隔,还是难以企及的精神家园。我们永远是在路上的异乡人,仿佛只有漂泊的状态才能找到符合理想之中概念的故乡,就这样不停的寻找、期盼,直到有一天累了才发现脚下的土地也许就是自己的归宿。故乡是家人所在或者曾经在的地方,当然也有永远回不去的故乡。
我出生在山东省泰安,是一座泰山脚下的小城。我的爷爷奶奶住在大连,一家人从山东海阳闯关东去的辽宁,我爸作为知青回老家插过队,后来上的铁路学校,毕业分配到了济南铁路局。我妈老家在济南长清,我姥爷在中铁十局上班,常年带着她和舅舅漂泊在外,姥姥和小姨在家家留守。从我妈嘴里我听得最多的地名是遵义,她在那座南方的小城从小学到初中,所以作为一名北方人,我们家最爱吃的却是米饭并不奇怪。1980年代丝绸行业如火如荼,我妈进入泰安缫丝厂上班。
上高中之前每年回大连对我来说既是一件期待,又是一件不愿去面对的事情。从泰安到大连需要坐凌晨一点多的车,车程十几个小时,半路还需要在沈阳转车,有时候也会选择从烟台坐船回去。过年的时候,一大家子人会挤在不大的客厅里,打麻将、吃虾酥糖,嗑瓜子,喝酒吃饭、看春节联欢晚会。我记得有部室内情景喜剧叫《东北一家人》,每次看到,我就回想起远在大连的家人们,日子虽然清苦但是充满了欢声笑语和鸡毛蒜皮的家庭琐事。童年关于过年美好的记忆都是他们给我的。如今,没有故乡可回的年,只有我们三口蜗居在家,初一早上给家人打电话逐一拜年是不变的仪式。
我上大学之前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去姥姥姥爷家,每个寒暑假都要呆到快要上学,因为水土不服每次身上都会起水痘,但还是乐此不疲。在乡下小伙伴的眼里我是一个不会游泳、不会钓鱼、不敢上房顶掏鸟蛋的城里小孩,所以始终感觉自己是外来户。回到城里,别人家的小孩可以时不时地回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家吃饭,就这点来看我又成了外来户。故乡在我年幼的心里,从来没有那种强烈的归属感。随着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都相继故去。故乡仿佛成了一个永远回不去的地方。前几年单位填表,原来籍贯都是辽宁大连,被我改成了山东泰安。
故乡是什么呢?我想它既是一个空间的概念,也是一个心理上自我认同的地域名词。它对我来说最早是模糊的、疏离的、期待的,而逐渐转向对自身现状的肯定,像大树的根脉一般扎向脚下生存的土地,去重新认识、审视自我,并构建出另一个属于自己的故乡。
殷凡:美国-西安
物理距离:我与故乡,隔着一个太平洋。从美国到陕西西安,直线物理距离有11925公里。当一个单位前面出现了如此长串数字时,对我而言,那个数字已失去了量化意义,仅能代表一个词:非常。
心理距离:虽则空间上远在天边,心理上却近在眼前。不仅仅因为照片,更因为栩栩如生的回忆。城墙上的花灯,书院门的纸墨,城隍庙的集市,回民街的早点,自是无时或忘;还有那已然云散了的,如故居院子里的葡萄藤,供我窜高爬低的矮砖墙,隔壁铺子喷香的牛肉面,街头巷尾的彩色面人。桩桩件件清晰可辨,甚至连叶子上可恶的青虫也挥之不去,即便睁开眼就无影无踪。
其实我很清楚,离开的这些年,故乡变化巨大。有时和朋友聊起种种旧貌新颜,深觉自己倘若回乡,也许反会不识。
记忆中的西安依然是座古城,有着千年历史的宝塔古刹,也有纸墨飘香的书院碑林。居于一角的曲江,亭台水榭,雕梁画栋,虽则仿古,颇得意趣。以前常去闲逛,照片也存得不少,或许将来某天会成为“绝版”,毕竟书院门都开始拆迁了,那些“旧”的东西,还有处可藏吗?
曾有外籍朋友听说我从西安来,兴奋地告知他去过,并颇为遗憾地说道:“我是去寻访古建筑的,没想到那里全是新造。”当时,一声苦笑就卡在我胸口。的确,如今只能在照片里保持旧貌的西安,他身为过客,或许可以毫无留恋,可于我,始终是心灵的一处家园。
也有不变之处。老一辈的西安人,爱听戏(秦腔),爱打麻将,爱吃;年轻一辈,爱摇滚,爱剧本杀,爱吃这一点就是不变的。东坊西市千儿八百美食,靠的正是一代又一代的西安人滋养出来。
在时代的浪潮下,纵然有着同一故乡,亦难免各奔东西,忘却或思念,兴许都毫无意义。但故乡就在那里,在西北的一方,在城墙的边上,随着日月星辰旋转流动,随着人来人往喧嚣寂静。这些照片,便是故乡馈赠我的记忆,亦是纪念。倘若通过照片,能让更多人了解并喜爱这座城市,我想,就是我给故乡最好的回礼。
郑冰:意大利-牡丹江
物理距离:似乎“故乡”不再是具体的地理空间,逐渐变成了某个美好的概念,由具象变抽象,和家人的相处也主要依靠科技网络,由现实变赛博。
心理距离:只要我时常将故乡这个概念放在心上,用网络和想念的家人保持联系,似乎我就能怀揣“故乡”走到任何地方,带着故乡去远方。
寄存完行李,距离登机还有7个小时,时间足够去市区吃碗面,第一次从南京飞,T2航站楼应该刚建成不久,设施配备很新,整个航站楼十分安静空旷,印象里这般安静的航站楼只有三处,艺考求学时凌晨的大连机场、凌晨转机回佛准备入学时的戴高乐机场、剩下的就是今天的南京机场。早上在家吃完饺子就赶往机场,初一本该团圆的一天结果又因为我要离开,把整个家庭的氛围弄的有点伤感。离家前老郑说了一句话:“走吧孩子,你不属于这里,去寻找自己的世界吧。”
和很多身边的朋友都是城市间的漂泊者,过着无脚鸟的生活。不夸张地说,这些年一直在到处飘荡,也不知道哪里是尽头。朋友们聊起中国的任何省份,基本都能掺合几句,总有人问我究竟是哪里人,我无从回答。对于出生地家乡的生疏,父母居住城市的陌生,身上沾惹了从南到北不少城市的影子。但是心中一直少了个根,朋友们谈起家乡时的神采奕奕让我无比羡慕,那些城市是他们的根,他们带着根的气息走到各地,而我则带着从南到北各种城市的影子也不知道要去向何方。说是要去远方找寻,但远方在哪呢?我很怕所谓的远方没找到,又将家乡给弄丢了。
- - - The End - - -
还乡第十季参与者介绍
Mia:山西人,现居深圳,设计师,摄影师。
黑夜:1997年出生于山西临汾,现为澳门科技大学电影管理专业在读研究生。
焦冬子:影像工作者。
95:喜欢有故事有诗意的照片,喜爱绘画作品,有些悲观,害怕社交,喜欢奇妙怪异、温柔可爱的东西,一个渺小平凡的普通人。
刘富荣:从事少儿美术教育工作,热爱骑行。
刘伟光:80后,现居济南,《山东画报》摄影记者。
小北:甘肃人,编辑,现居北京。
魏皓亮:出生于1995年,祖籍广东省梅州市,现居广东省东莞市。2020年硕士毕业于广州美术学院跨媒体艺术学院摄影系,2018年9月至2019年2月交换至比利时安特卫普皇家美术学院。
徐小通:摄影师,建筑师。
钟华连:编辑,写作者,自由摄影师。
张树楠:摄影师、教师,现工作生活于天津。
周默:喜欢用摄影&Zine&视频讲故事。前摄影杂志编辑,现文旅品牌推广。个人公众号:空空如野。
吴彬彬:1990年生人,水瓶座。目前在福建泉州,和朋友们在闽南小城开着一家小书店,已经营八年有余。选择生活和工作于融为一体的经营模式管理书店。
赵晓悦:四川人,85后,曾在武汉和伦敦求学,2012年起在北京工作。
宋璐:自由摄影师。
王琦:山东泰安人,1981年生。供职于济南铁路局集团有限公司,从事线路检测工作。
郑冰:就读于佛罗伦萨美术学院雕塑专业研究生。
殷凡:在美留学,原地就业,执念旧心走新鲜路。